那是谁的脚?谈一谈飞机上的礼仪
这里不讨论“多花钱,好伸腿”的问题。这些天来,我宁肯多花点儿钱,保佑自己坐飞机时邻座不脱袜子,因为在最近的几次飞行中,我的身旁、座椅扶手后面以及面前的隔板上都曾惊现其他乘客赤裸的大脚丫。还有一次,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我座椅靠背与椅面之间的细缝,伸手往后一摸,抓住的竟是某个陌生人的脚趾头。
然而,在飞机上光脚仅仅是一个例子,显示了公共空间,尤其是机场和机舱如何变换为一个日益私密的领地。这里有我们登机时所穿的帽衫和睡裤,有随身携带并散落在座椅上的杂志、电子产品、面霜和眼罩,飞机似乎已经成了每个乘客自己的卧室。
“如今长途飞行的时候,人人都会在飞机上脱鞋。”大卫·胡伯曼(David Huberman)说,“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那有多臭。”胡伯曼住在弗吉尼亚州阿施本,因为经常出差,每个月要飞两万英里。
“甚至有个受过良好教育、极有修养的65岁女士也这样,”他说。
度假旅行季越来越近了。在这个季节里,耐心就像护照一样必不可少。为我们在飞机上的一些行为寻求合理的解释,似乎正是时候。我们是不是应该归咎于座椅空间越来越小导致的集体怒气?或者说,服务行业历来考虑不周,这个问题举世皆然?心理学和人类学研究者认为根源在于:公共空间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了。我们生活在
这样一个时代,有了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,虽然置身于公共场合,依然可以进行最为私人的交流。数百年来隔开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的那堵高墙正日渐倾颓。我们学会了同时存在于这两个曾经泾渭分明的领域,而冲突与忐忑也随之到来。
“在一个流动性极强的世界中,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感到舒适。”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院公共空间研究组主任赛沙·M·娄尔(Setha M. Low)说。他是环境心理学和人类学教授,也是美国人类学学会前任主席。
这种现象随处可见,公园、餐馆、大商场里比比皆是,而在旅行中尤为明显。我们可以为自己辩护,说坐飞机就像是扭曲身体的杂技训练,当你把随身物品塞进座椅后
面的口袋,抬起双脚,本质是试图划出一块“防御空间”。这个术语是环境心理学家约翰·B·卡尔霍恩(John B.
Calhoun)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提出来的,指的是你把某一块公共领地变成私人空间(就像公司内属于你自己的那块小隔间),借此获得认知上的控制力。
“灵修大师说,我们就像蚕在结茧,”娄尔教授说。“萦绕在身边的就是你隐秘的私人世界。你为这片空间赋予了意义,它成了你的专属空间。”可是问题出来了。某些乘客试图这样做的时候,挑战了大家对公共空间的共识。我们都不会把空间仅仅视作物理上的距离。根据人类学家爱德华·T·霍尔(Edward T.
Hall)的研究,我们的空间感也取决于视觉、嗅觉、温度和动觉(人体肌肉对运动的感觉)因素。塑造我们观点的,更多时候是不同的文化与个人经历。
洛杉矶商人朵恩·波祖丽奇(Dawn
Bozulich)每个星期都要乘飞机出差。与大多数资深旅行者一样,她的心里也有一份乘客黑名单,包括大嗓门(她说“并不是每个人都关心你昨天夜里有没
有喝醉,或者喝了多少红牛”)和“门虱”。长年飞行的人用“门虱”这个词来指代那些还没轮到他们下飞机就早早包围舱门的乘客。“仅仅因为你看见舱门打开,别人开始下飞机,并不意味着你就该站起来,一窝蜂地挤到门口,”波祖丽奇女士说,“不要那样做。大家都在说‘我有权优先通过’。但人人都有。这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最让她气恼的是有些乘客用垃圾袋当行李包。“巨大的黑色垃圾袋,”波祖丽奇女士说,“一手一个。那就是他们的两件随身行李。随处可见。我的感觉是:‘不会吧?’”
空中旅行,过去是乘客聚众聊天吃饭的公共场合,而今变成了这样一个集体性的商业化景观:乘客们一哄而上,抢先登机,争夺座位,不管什么时候想吃就吃,低头沉浸在自己的iPad里。“机舱内不再是社交场合,”娄尔教授说,“完全不同了。戴上耳机,你就进入了自己的世界。”
只有一件事除外:我们仍然在同一片空间内冲来撞去。必须有一些基本的原则。难道没有吗?艾米丽·普斯特(Emily
Post)在她1922年出版的《礼仪》(Etiquette)一书中提到,“总而言之,在任何环境中,第一行为准则都是不做任何激怒或冒犯他人情感的事。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旅行。”
这个原则在我听来依旧十分合理。不过,那本书已经有90年的历史了。为了了解最新的礼仪规范,我专程拜访了莉琦·普斯特女士(Lizzie
Post,她是艾米丽·普斯特的玄孙女,也是《艾米丽·普斯特礼仪书》第18版的共同作者之一)。自然而然地,我请教了在飞机上光脚的问题。
“就我个人来讲,我觉得最大的差异是:你的脚臭不臭?”普斯特女士说,“光脚确实有点不妥当。”
目前,有许多人在生活中能光脚就光脚,还有人因为我为此生气而生我的气,并提出翔实的论据证明我们应该接受赤足的生活方式。这个话题如果你想深入了解,可以
在赤足生活协会的网站barefooters.org阅读《赤足生活的争议与研究》。“要是有人觉得光脚有问题,别担心,”文章中说,“那是他们自己有问题。”
的确如此。只要深入研读几本关于人体、象征主义和社会的人类学著作,就会发现一些学说认为,人们对待赤足、毛发或某些身体功能的情感与一些更开阔的观念如控制、亲密感和污染息息相关。娄尔教授指出,玛丽·道格拉斯(Mary
Douglas,英国社会人类学家,2007年去世)会说,脱下袜子的人比穿鞋的同类更具“西大荒”情怀(“西大荒”指的是美国拓荒之前的西部地区,“西
大荒”情怀指勇敢、冒险与开拓精神——译注)。
“我能听见妈妈对我吼叫,”胡伯曼先生开玩笑说,“我不想让妈妈失望,就没脱鞋。”
不过,关于赤足问题的讨论够多了。我和普斯特女士又探讨了另外几十种可能招致摩擦的行为举止。
有乘客把脚跷起蹬着舱壁,十只赤裸的脚趾令人触目惊心。
如何看待香气,比如古龙水和香水?“哪怕是最轻微的气味也会在实际中增强,特别是飞行环境中。”普斯特女士说,“因为压力水平增加了,这个时候,人们确实更容易分泌体液。”换言之,放弃你的黑色达卡香水吧。那么,梳妆打扮的行为呢,比如梳头、修甲?“如果距离别人很近,那么,这些举止就很不妥,”普斯特女士说,“所以,要在盥洗室里做,或者等下了飞机再说。”
想伸懒腰?请到盥洗室附近,而不是过道上。此外她还说,座椅靠背有倾斜功能,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躺下。放倒椅背之前,必须征得背后乘客的同意(会有 遭拒的可能性,但普斯特女士执意要求这样做)。如果你需要改变姿势,应该转身对后排的乘客说: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,我想放倒椅背,但不会整个航程一直这样。”
“我觉得把后排的乘客封闭在座位里,太不公平了。”她说。
还有:交谈时请小声。“没人想听你在说什么,”普斯特女士说,“坐你后面的人也许只想好好睡一觉。”
如果你需要起身上洗手间,“不要抓住面前座椅的头垫,”她说,“绝对不要。”也不要卷入肘部战争。“我会尽量把肘部放在扶手上特别靠后或者特别靠前的位置。”她说,“这样才能给别人留出足够的空间放胳膊。”如果你对某个乘客的行为不满,永远记得要找空乘解决,普斯特女士说。
因此,在旅行季节到来之际,我们要处处留心,不给别人添麻烦。如果他人的行为总让你烦恼,我多么希望能给你一个立竿见影的好点子,但我爱莫能助。或许你可以
错峰出行,人会少得多。或者,如果这个季节你必须飞来飞去,那就全副武装,戴上墨镜与耳机,陶醉在格里高利合唱团的歌声里。千万要记住,登机时我们随身携带的不止是报纸和颈枕,还有参差多态的文化与社会期待。没有谁十全十美,你也不是。
来自洛杉矶的波祖丽奇女士记得在一次飞行之旅中,她的身旁坐了个修女。那多好啊!我说,修女肯定是模范邻座。
“你想得美,”波祖丽奇女士说,“她一直霸占着我们中间的扶手。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英途——亲历全球商业与文化,请关注:
新浪微博: @英途
微信平台:搜索 intogbw 添加全球商业智慧
点击查看近期全球高端访问